第4节

少女水眸红润,因为哭的过于专注,面颊微肿,倒是显得愈发粉润可人,像是婴儿肥。她抱紧了娇软弱小的自己,用沉默无声表示自己的委屈。

萧昱谨不指望能从穆温烟嘴里问出什么,见她下巴抵在膝盖,乌黑的墨发如绸缎般倾洒帝王玉枕,男人冷硬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,“告诉朕,是谁推了你?”

穆温烟一脸委屈,眼中噙泪,强忍着就是不肯留下来。

萧昱谨揉了揉太阳穴,今日若是他迟去片刻,后果不堪设想,直至此刻,他置于身后的手还在轻颤,但无人察觉。

帝王难得柔声细语,“你若不告诉朕,朕如何给你住持公道?”

穆温烟眨了眨眼,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细腻光滑的凝脂肌肤滑下,美人娇娇滴滴,如刚沐浴甘露的娇花,清媚妖娆。

穆温烟喜欢占便宜,皇上要给她住持公道,她当然很高兴,“是、是……是……”

哭的太狠,这会子说话都难了。

帝王薄凉的唇一抽,在宫人没有看见的时候,一抹笑意一闪而逝,“是周昭仪?”

穆温烟睁大了眼,看来她太低估了萧昱谨的智慧,连连点头,因为激动,又恢复了正常,“就、就是!她推了我,我索性也拉她下水!”

“……”这倒是符合她的秉性。

萧昱谨眉眼含笑,但转瞬又阴沉可怖,语气不冷不热,“朕的皇后做的好。”

穆温烟被夸了,阴郁的心情有所好转,可还是蹲在床脚纹丝未动,萧昱谨招了招手,“过来。”

穆温烟摇头,这会子乖的不行了。

萧昱谨摸不透孩子的心思,但太清楚穆温烟幼时的心性,回想方才她哭声戛然而止,萧昱谨哼笑了一声,“皇后依旧好看。”

少女的眼神明显变了,来了兴致,“……那,还和以前一样好看?”

“嗯。”

“比淑妃她们都好看?”

萧昱谨忽然出神,她幼时明明这般可人,如天下所有的小姑娘一样,爱美贪吃贪玩,可入宫后却……冷若冰霜。

两年了,是块石头也该被他捂热了!

帝王脸色又淡了去,无温道:“朕的皇后最好看,你满意了?”

穆温烟轻咬粉唇,她就喜欢得寸进尺,自小养成的毛病改不了,声音低低的,像是在请求,“那今晚……我能侍寝么?”

侍寝就能得宠,得宠了才能嚣张跋扈,为所欲为。

萧昱谨高大的身子顿时僵住,眸色晦暗不明,在少女幽幽的注视中,方应了一声,“好。”

殿外传来嘈杂声,帝王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,这时,李德海快步上前,他弓着身子,始终未看龙榻一眼,道:“皇上,太后娘娘带着众妃嫔在外面呢,说是要让皇后给一个说法。”

萧昱谨侧过身,又恢复了那个阴骘无度的帝王,眯了眯眼,“说法?”

李德海如实道:“周昭仪方才醒了,可人失了智,她疯了,众妃嫔一口咬定是皇后推了人下水,都去求了太后娘娘来讨个公道。”

此言一出,萧昱谨唇角溢出一抹冷意,“周昭仪疯了,与她们有何干系?!”

李德海又说,“太后要皇上您把皇后交出去呢。”

穆温烟看了看殿外,又看向了萧昱谨,哽咽道:“我太委屈了,嘤嘤嘤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【现在】

烟烟:不想宫斗,我只想独自美丽,谁也别来打扰我。

【不久后】

烟烟:好无聊,来呀,宫斗啊,互相伤害啊。

【恢复神智后】

烟烟:一切都是幻觉,本宫明明端庄舒雅识大体!本宫不会哭出泡泡!本宫从来不哭,因为本宫只会让别人哭!

第11章

寝殿外跪了一地妃嫔,纷纷以帕搵泪,用女子独有的娇柔无依来控诉穆温烟的“恶行”。

又因有皇太后坐镇,妃嫔们的决心更是坚决,若是今日不惩戒穆温烟,下次被推入鳄鱼池的人就是她们了。

帝王负手而立,五官宛若刀斧雕刻而出的脸,此时如染上一层寒霜,不怒自威。尤其是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,帝王的凛然英锐气息盈满而出。

“谁亲眼看见皇后推人下池了?站出来同朕说清楚,如何推的?几时推的?”

帝王平淡的语气仿佛蕴含着风雨欲之前的压抑,萧昱谨登基后鲜少动怒,尤其是对后宫妃嫔,他一惯如腊月寒风,叫人惧的无声无息。

这话一出,跪在前面的妃嫔抖如筛糠,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。

此时,穆温烟等不及了,她不是一个能受委屈的人。

更是不可能隐忍。

她从内殿出来,双眼哭的红肿莹润,拖着宽大的衣袍走了过来,她也知道萧昱谨站在她这边,有了靠山,难免嚣张,“皇上说了,你们谁亲眼看见我推人,大可站出来。我可告诉你们,若是诓骗皇上,那可是欺君大罪,是要砍脑袋的,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哦。”

她无愧于心,所以有恃无恐。

被皇太后狠狠看了一眼,穆温烟嘟着唇,蹭到了萧昱谨身边,拉了拉帝王的广袖,继续添油加醋,“皇上,你看她们现在都不敢说了,可见是心虚了呀,一定是忌惮我的美貌,更是嫉妒我夜夜.侍.寝,深.得.圣.宠,所以她们联手陷害我,眼下这一招叫做……”

有个词,她忽然想不起来,急的小鼻子溢出薄汗,“哎呀,皇上,我忘了!”

帝王的眉目似乎忽然柔和了,“恶人先告状?”

穆温烟顿时觉得,萧昱谨变得眉清目秀了起来,“对对对!她们就是恶人先告状!”

穆温烟一手拉着帝王龙袍,一手插着小细腰,好像察觉到自己暂时占了上风,傲慢的挺着胸脯,她没有穿小衣,红果儿透过明黄色帝王中衣,映了出来。

娇俏挺立,仿佛下一刻就要调皮的钻出来。

萧昱谨的目光淡淡扫过,幽眸一暗,低喝,“站好了。”

穆温烟本不想顺从,可她现在需要萧昱谨,只能老实站好。

淑妃拧紧了帕子,正要站起身指证穆温烟,皇太后一个眼神扫了过去。皇帝在护着穆温烟,而且此事若是皇帝查清楚,淑妃等人当真是欺君之罪。

皇太后还是太低估了一件事:当帝王宠着一个女子时,这女子当真可以无所不能!当年那个贱.人不就是仗着先帝宠爱么?!

“皇帝!她这是成何体统?!”皇太后指着穆温烟身上的明黄色中衣。

淑妃也被这一幕刺的眼疼,穆温烟抢了她的皇后之位,睡了她心爱的表哥,就连表哥的衣裳也没放过!

穆温烟没有穿鞋,帝王中衣盖住了她的双足,却是露出了粉润光泽的指甲,萧昱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,忽然有些烦躁,“朕的女人,穿着朕的衣服,这是朕允许的,有何不妥?若无他事,母后带众妃嫔离开吧,这里是朕的寝宫,朕不喜人打扰。”

皇太后欲言又止,却见萧昱谨已经将穆温烟打横抱起,转身往内殿走。

穆温烟太喜欢这种胜利的滋味,小脸趴在萧昱谨肩头,朝着皇太后和众妃嫔吐了吐舌头。

皇太后,“……!!!”

妖精!

清醒的时候就足够魅惑君心了,现在糊涂了更是无所顾忌!

“姑母!”淑妃站起身来,将手中帕子揪的死紧。

皇太后扫了一眼众妃嫔,方才萧昱谨让人出来对峙,却是无人敢,可见人人都在盼着淑妃当出头鸟。

皇太后怒其不争,苏家怎会生出这般没有脑子的姑娘,若非她挡着,淑妃方才已经跟帝王当面对质了,搞不好还会连累到苏家!

“都散了吧!”皇太后道。

在无人看见的地方,德妃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。

***

不多时,长寿宫内,皇太后单独见了萧昱谨。

“周昭仪虽是疯了,无法指认皇后,可周家三代为官,皇上总得给周家一个交代,哀家倒是听说周家还有一个小女儿,今年年芳二八,尚未婚配,哀家让户部挑一个好日子,将她纳入宫,皇帝以为如何?”

皇太后在逼着萧昱谨妥协。

此事若要翻篇,周家必须塞一个女儿入宫。周家与苏家交好,周家的女儿入宫,便是为了给淑妃固宠。

萧昱谨面无他色,单手捧着茶盏,五官氤氲在腾起的雾气里,肃重、矜贵,又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,“好。”

皇太后就知道萧昱谨会答应,为了他那个宝贝疙瘩,这个叛逆儿子倒是好说话多了。

“既然是周家的女儿,那还是给个嫔位吧,算是给周家的补偿。”皇太后得寸进尺,一入宫就是嫔位,根本不符规矩。

她以为帝王会不悦,但萧昱谨只是淡淡的道了句,“此事母后做主即可。”仿佛根本不在意。

***

刚至晌午,萧昱谨从御书房出来,他今日替穆温烟解了围,小东西拍着胸脯说会好好伺.候他,故此,暂时没有回未央宫。

可萧昱谨刚到寝殿,却见温穆温已经睡的四仰八叉。

萧昱谨,“……”

“皇上,是否要传膳?”李德海止步于龙榻三丈开外,躬着身子,压低了声音道。

萧昱谨看着榻上熟睡的少女,一手放在了腰封上,修长好看的手指解开外袍,随手搭在了屏风上,背对着李德海,“不必了,出去。”

李德海只好悄然离开,心道:皇后娘娘当真是秀色可餐,有娘娘在床上,皇上连饭都不用吃了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烟烟:都怪我过分美丽。

帝王:烟儿说得对,朕不吃饭,吃你就够了。

第12章

山风拂过,野蔷薇开满遍山,风一吹,层层叠叠,如浪涛翻涌,放眼望去,满目花海。

少女梳着高高马尾,她着一袭明艳的红色劲装,细腰婀娜,清媚的小脸一派严肃。萧昱谨胸口传来刺痛,是她用长剑抵着他的胸口,少女的眼神坚定,“放他走。”

“为什么?”萧昱谨往前迈了一步,剑锋刺入胸膛,月白色锦缎瞬间溢出一抹红,“你为什么选他?不选我?”

她还年幼,十二三岁的光景,可即便如此,也是镇国公亲手教养大的,熟读兵书,擅长八卦之术,她将他困在这里,他当真一时间出不去。

少女没答话,萧昱谨胸口一阵窒息的堵闷,他眼睛里充斥着愠怒,恨不能直接杀了眼前少女,杀了她,斩断一切,便能一了百了。

“你为什么要背叛我?!为什么选他!”

穆温烟是被掐醒的,她觉得自己要死了,窒息感袭来,她不要命的拍打男人近在咫尺的脸。

“啪!”终于让她扇到了一巴掌。

萧昱谨睁开眼,只见怀中人小脸涨的通红,已无法言语,而他的一只手正掐着穆温烟纤细的脖颈,仿佛他再稍稍一用力,她的小命就会立刻折损在他掌中。

萧昱谨立刻松开了穆温烟,此时已从方才的梦境中抽回神,他又梦见了那日……周而复始……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穆温烟窝在萧昱谨怀中不断咳嗽,小脸恢复了些许粉色,但双眸含泪 ,显然又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“嘤嘤嘤……你要掐死我么?”

萧昱谨凸起的喉结滚动,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怀中人,三年过去了,她身上褪去了当年的青涩,妖娆妩媚,身上的中衣不知几时,被她自己剥开,她就那样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他面前,没有防备与心计。

长臂将她抱住,另一只手绕到她的手背,给她轻轻拍了拍,半晌男人喑哑的声音才响起,“朕错了。”

穆温烟又“嘤嘤嘤”了好一会,实在累了才停歇,萧昱谨的胸膛是敞开着的,她无意间瞥见了一块伤疤,已经结痂,看着颜色像是旧年伤。

穆温烟感觉到了萧昱谨在温柔的安抚,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。

她舒服了,心情就渐渐转好,孩子的脸,六月的天,说变就变,粉嫩的手指在萧昱谨胸口的疤痕上挠了挠,很好奇,“这里是怎么回事?”

萧昱谨呼吸有了些许的起伏,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,“小畜生咬的。”

她才不信呢。

“你骗我,我又不是傻子,怎么会看不出来咬痕和剑伤?这明明就是被人捅了一剑。”瞧瞧她,多么机智啊,一眼看穿。

话音刚落,穆温烟的手忽然被男人捏紧,她疼的又开始“嘤嘤嘤”,旋即萧昱谨一个翻身,将可恶的小坏蛋压在身下,从他的角度去看,少女的一切美好皆在眼底,他曾经觊觎的美妙,此刻唾手可得。

那双仿佛包揽天地的幽眸凝视着身下人,他哼笑了一声,嗓音喑哑的不行,“是么?皇后这样聪明,那一定知道朕要什么?给朕侍寝,好么?”

她这不是正在侍寝么?

穆温烟喘不过气来,男人的身子修韧结识,与她的娇软形成鲜明对比,她嚷嚷,“我要压死了。”

她的童言童语让萧昱谨从一时情迷中回过神,男人闭上了眼,将不甘心掩盖,再度翻下身,但长臂仍旧圈着她,“闭嘴!不准说话!”

穆温烟真的闭嘴了,可被萧昱谨凶了一声,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溢,因为憋的太狠,小身段轻颤。

萧昱谨,“……”

男人无奈,又睁开了眼,他不明白留着一个小傻子在身边干什么,声音柔和了下去,“不哭了,睡觉。”

所以,皇上还是想让她继续侍寝?

穆温烟明白了,往男人怀里钻了钻,她这样殷勤的侍寝了,是不是说明能得到萧昱谨的宠爱?

正思量着,就闻帝王的嗓音从头顶传来,“穆温烟,不要总是挑战朕的忍耐!”

穆温烟又委屈了,她到底做错了什么?怎么做都是错,又凶她做甚?

憋了半天,皇后娘娘终于没忍住,“嘤嘤嘤……我要回西南……”

萧昱谨,“……”

***

穆温烟是被李德海送回未央宫的。

李德海神情复杂的交代庄嬷嬷,“皇上交代了,让嬷嬷好生伺候娘娘。”

皇上那头又被“气”的不轻,但饶是如此,皇后仍旧盛宠不衰,李德海也看不明白了。

庄嬷嬷连连应下,伺候穆温烟沐浴更衣时,却见少女肌肤白若尚好的凝脂,浑身无一处不精致,半点痕迹没有。

庄嬷嬷纳闷,皇后明明在帝王寝殿带了半日,而且听说还没穿衣裳,一直都是套着皇上的中衣……

“娘娘,您……侍寝了么?”庄嬷嬷问。

穆温烟点头,“嗯,侍寝了,皇上很满意。”她哭了之后,萧昱谨又哄了她半天,还给她糖吃了呢,可不是很满意吗。

庄嬷嬷瞧着穆温烟细嫩白皙的脖颈,见她生龙活虎,还想出去扑蝶,半点没有侍寝的迹象,皇上自幼习武,体格高大修韧,这……不应该啊。

莫不是……皇上他不行?!

庄嬷嬷心肝抖了抖,“娘娘,今个儿……您是如何侍寝的?皇上他对您……做过什么?”

穆温烟耿直说,“皇上抱着我睡觉,抱的可紧了,差点勒死我。”

庄嬷嬷,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烟烟:我是侍寝小能手,不接受任何反驳。

庄嬷嬷:破案了,终于知道皇后为什么怀不上孩子,原来是皇上不行啊!

帝王:……!!!

第13章

冠军侯府,昙苑一角的仙客来开的灿灿灼灼,入眼是满目的红。

书房的茜窗半敞,内面的人恰能将满园春色映入眼底,傅恒泽立在窗前,负手而立,另一只手摸索着佩剑手柄,眉宇萧索。

他的侧脸清瘦,但不失俊朗,日光落在他脸上,五官更显立挺葳蕤。

傅恒泽的目光不知望向了何处,眼中藏着阴骘。

这时,一头戴幞头,身着圆领窄袖袍衫的男子悄然靠近,他立于廊下,恭敬道:“世子,宫里那人送了消息出来,说是皇后娘娘的确是失了智,至于娘娘失智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,暂时尚未查清,不过……皇上似乎也在暗中调查,娘娘此番被人在御花园袭击,估计不是皇上的手笔。”

闻言,傅恒泽摩挲佩剑手柄的手倏然顿住,他闭了闭眼,胸膛起伏。等他再度睁开眼时,眼中的阴骘不减反增,随即一拳头砸在朱红窗棂上,振的门扇晃动。

廊下的男子一怔,但不敢上前劝说,只道:“世子,侯爷还等着见您呢。”

傅家是开国功勋,太.祖.皇.帝开创大楚之时,曾被多番世家军阀所阻,萧家与傅家两手,才有了今日大楚。

萧氏得了江山,傅家祖上被封超一品爵,世袭罔替,直至如今,仍掌大楚三分之一的兵权。

男子话音刚落,冠军侯---傅梁大步迈入别院,他已至中年,但身形高大颀长,气度不凡,常年领兵作战,积威甚重。

男子悄然退下,傅恒泽与傅梁对视,唤了一声,“父亲。”

傅梁是如今的冠军侯,朝中地位煊赫,但当着傅恒泽的面,声线却是柔和了几分,“你又启动了宫里的线人?”

傅恒泽沉默即是默认的意思。

傅梁陈叹了口气,虽是怒其不争,但又不舍骂傅恒泽,“皇上已经今非昔比,两年前你没抢的过他,如今又怎可能将穆温烟夺过来?我与你说了那样多,拿着傅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冒险,才将你养大,你怎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大业!别忘了你的身份!”

傅恒泽眉目半敛,看不出眼中神色,顿了顿,清冷如夜间冰泉的声音才传出,“父亲!我定不负您,不负傅家!可烟儿我必须带走!”

“你……哎!”傅梁终究没再逼.迫,离开别院之前,交代了一句,“皇上将吐蕃之乱的事交给了你,三日后你即刻启程,为父猜测,皇上是在试探你。”

傅梁想到的事,傅恒泽自然也知道,“父亲,明日让李神医随我入一趟宫。”

傅梁立刻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,“穆温烟当真是痴傻了,此事由整个太医院作证,你怎的还不信?即便她还好端端的,皇上也不会成全你二人!否则皇上怎会压制镇国公在西南的势力?”

傅恒泽抬眼,那双幽眸溢出雄鹰般的锐利,“父亲,儿子从未求过您任何事。”

傅梁语塞,他太了解傅恒泽的脾气,几番犹豫之后只能答应,“哎!好!不过,明日你让李神医给穆温烟看诊之后,立刻收手,万不可再激怒了皇上,你眼下羽翼未丰,尚不是他的对手。”

傅恒泽会意,目光又望向了墙角的仙客来:烟儿,你今日本该与我一块离开的……

***

翌日无早朝,年轻的帝王昨夜在御书房待了一宿,据说是因着皇后娘娘又惹怒了帝王,但究竟是如何将帝王气的在御书房待了一整夜,这就无人知晓了。

不过,饶是这几日帝王的脾气反复无常,未央宫里的那位仍旧稳坐如山。

御书房内,傅恒泽携一李姓神医求见,并言明了来意,“臣举荐李神医给皇后娘娘医治,皇上为何不同意?”

他气度雅致,天生温润如玉,但又锋芒毕露,如同已经长出獠牙的猎豹。

萧昱谨方才一口回绝,他不愿意让人看出深藏于心的龌龊心思,傅恒泽立在殿中,李神医此刻还在殿外候着,殿内再无闲他人等。

二人四目相对,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,他与他之间像是水与火,永不相融,天生敌对。

萧昱谨抬眼,独属于帝王的威压与冷冽,使得殿内冷了几丝。

傅恒泽又说,“皇上是在害怕什么?担心她清醒,不愿意继续当你的宠后?”

阴沉的帝王终于有了反应,傅恒泽在故意一步步激怒他,他从龙椅上起身,走到了傅恒泽面前,一拳头砸了上去,低沉浑厚的嗓音低喝,“傅恒泽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傅恒泽没躲开,他歪着头,舔着唇角的血渍,那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嗤笑了一声。

他的确胆大包天,觊觎帝王的女人。

“皇上为何不索性杀了臣?担心她有朝一日清醒,届时皇上再无要挟她的把柄?”傅恒泽重新站立,右手拇指随意拭去唇角血渍,他说着,直接与帝王对视,那双如猎豹般慵懒的眸子里无半分畏惧。

萧昱谨又是一拳头下去,骨节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哼响起。

傅恒泽仍是不还手,君臣二人身段相当,气势上一个清冷如初冬第一捧白雪,另一个则如腊月寒风,极具摧残。

帝王属于后者。

“你想激怒朕?”萧昱谨方才的两拳头使出了六成力道,如傅恒泽所言,他的确不能杀了他。

傅恒泽反复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,又一次站直了身子,两人面对面,像极了年少时候,当初一个是被发配的落魄太子,另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冠军侯府世子爷,身份矜贵与今日截然相反。

“呵……”傅恒泽一声苦笑,“她那样精明聪慧的一个人,皇上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当傻子么?”

“她不傻!”萧昱谨立刻打断了傅恒泽的话。

在傅恒泽还没有去西南之前,穆温烟就是这个样子,别人不知道,但萧昱谨记得一清二楚,她幼时便是如此,冰雪聪明,灵动活泼。

就在君臣二人正对峙之时,殿外传来少女的声音。

穆温烟是为争宠而来,她想爹爹阿兄了,还有已经是继母的小姨,为活的嚣张肆意些,她当然要抱紧了整个皇宫最粗的大腿。

“皇上在么?公公去通报一声,我又来送参汤了。”穆温烟不习惯自称“本宫”,失了智后,在宫里的日子一直很随意。

李德海擦了把额头的汗,心道:这位祖宗几时来不好,偏生是这个时候,傅世子正在里头呢,皇后这会子过来,万一和傅世子碰上了,必定又会让龙颜大怒。

李德海不敢不从,万一皇后硬闯怎么办?他半点不怀疑眼下的皇后能干出这种事。

“娘娘且稍候着,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。”

李德海躬着身子迈入了御书房,未及他开口,萧昱谨的目光冷冷扫过傅恒泽,吩咐道:“让她进来。”

傅恒泽的神色有了明显的波动,转过头望向了殿牖处。

不多时,一穿着粉色缎地绣花百蝶裙,上身是雪色绣梅花小衫的少女走了进来,她脚踩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,身轻如燕。

穆温烟一惯惧热,今日墨发高髻,插了水晶蓝宝石簪,随着她的走动,蓝宝石映着流苏摇晃出淡淡的微光,与她清媚的小脸相得益彰。

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多余的打扮,但她就像是从天光处走来,一把小细腰将鼓鼓的胸脯勾勒得一览无余。失了智后,她走路的姿势很肆意,倒是更显娇俏可人。

傅恒泽看着她一步步走来,但得不到任何眼神回应,他紧蹙着眉,神情愈发萧索。

穆温烟瞥见了帝王手背上的血痕,又看了看唇角带伤的傅恒泽,她愣在当场,忘记了请安。

“过来。”

萧昱谨低喝了一声。

见萧昱谨身上煞气慎重,紧握的拳头上还有血,穆温烟摇摇头,又纳闷的看了一眼傅恒泽,她如此机智,当然瞧出来两人打架了。

三人就那么僵在当场。

“朕不说第二遍,过来!”萧昱谨又一次低喝。

穆温烟觉得自己太无奈了,噘着嘴走了过去,却没靠近,清越的嗓音如雨打青瓷,却是掩不住稚嫩,“皇上不要碰我衣裳,是内务府刚送来的,嬷嬷说还是今年最新进贡的,整个后宫仅此一件呢。”

她嫌弃的又远离了帝王一步。

萧昱谨,“……”

穆温烟晓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,她只是很好奇傅恒泽怎么就被揍了?

傅家的武功不是厉害么?

萧昱谨和傅恒泽到底谁更厉害一点她简直太好奇了。

这时,萧昱谨的声音将穆温烟拉回神,“皇后因何这般看着傅世子?”

傅恒泽喉结滚动,同样很想知道答案,哪怕只有一线希望,只要她能给自己一点熟悉的回应也好。

两个高大男子都盯着自己看时,穆温烟感觉不妙,说了实话,“他长的好看呀。”

傅恒泽,“……”

李德海又擦了把汗,皇后娘娘是想闹出人命么?!他偷偷瞄了一眼,就见帝王的脸忽然沉了,如盛暑雷雨来临之际,翻滚的铅云。

李德海对穆温烟挤眉弄眼。

穆温烟终于瞧出了帝王的脸色变化,她努了努嘴,有点不太情愿的改了措辞,“那……还是皇上最好看?这样总行了吧?”

言辞之下,似是昧着良心,被逼着违心夸赞。

萧昱谨的面色更沉了。

傅恒泽的容貌偏向清冷矜贵,卓尔不凡。相比之下,萧昱谨则甚是冷冽,五官与气度,给人无形威压。

穆温烟仅有几岁心智,使得她更偏向于傅恒泽温润如冷玉的长相。

见萧昱谨更是不悦,穆温烟犯难了,一惯都是被人哄,她还从未哄过旁人。

傅恒泽也在场,她忽闪着大眼,多看了几眼美男子,见对方浓郁的眉紧锁,虽与萧昱谨打了一架,发髻上的玉冠整整齐齐,但在他看似如若无事的眼波下,却是暗藏着阴骘如膺般的神情。

他真的很好看啊。

穆温烟觉得自己太难了,若非萧昱谨是皇帝,她才不要违心的哄他,只好出卖自己的良心,“傅世子一点都不好看,这总成了吧!”

萧昱谨,“……”

她都快急哭了。

萧昱谨有种被人当做傻子哄的错觉,对没良心的小东西恨不能眼不见为净,沉声低喝,“送傅世子出宫!”

李德海心里纳罕,这三人已经太久没有共处了,皇后一出现,皇上和傅世子竟然没闹起来……

傅恒泽站着没动,李德海劝了句,“傅世子,走吧。”

傅恒泽看着垂着脑袋,仿佛是犯了错的孩子的穆温烟,他欲言又止,男人的一切隐忍都在这一刻强撑到了极致。

最终,他还是走了。

穆温烟抬起脸,想瞧瞧萧昱谨到底怎么了,可她还没开口,帝王转身拂袖而去。

穆温烟:“……”

她今天难道不够美貌了?失宠来的这样猝不及防……

嬷嬷说的没错,这宫里的日子波谲云诡,一点不能大意了呢。

穆温烟对着萧昱谨高大的背影,喃喃道:“皇上不想让烟儿侍.寝了么?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烟烟:男人心,海底针,我一点猜不透,我太难了!

帝王:……

————

PS:女主有两面性,现在是几岁心智,恢复神智之后,依旧貌美如花,妖艳妩媚,但手段高明,大杀四方。

第14章

这已经不是穆温烟第一次被轰出御书房。

一回生二回熟,她适应性一惯很强,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。这一回离开御书房时,没有“嘤嘤嘤”,也没有愤愤然甩袖就走,反而异常安静,安静的让后宫妃嫔以为皇后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。

回到未央宫,穆温烟委屈巴巴的向庄嬷嬷讨了几颗栗子糖吃,“嬷嬷,皇上是个心思深沉的男子呐。”

庄嬷嬷:“……”

小祖宗还能发现皇上心思深沉,真令人纳罕。

庄嬷嬷手持牡丹薄纱菱扇,在一旁伺候着,暮春日头很烈,穆温烟脱下了绣鞋,只着雪色绫袜,两只玉足一晃一晃。

帝王的心思,又岂能是旁人能轻易揣度的?

这几日在帝王身边侍.寝之人唯有穆温烟,但庄嬷嬷每晚伺候穆温烟沐浴,自是知道帝王不曾真的让穆温烟侍寝,帝王究竟是怜香惜玉?看不上失了心智的皇后?亦或是故意误导旁人视线?

这一切皆有可能。

庄嬷嬷已经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了。

穆温烟自幼聪慧过人,过目不忘,又是镇国公亲自教养,小小年纪就已熟读兵书,入宫之后,也时常翻阅兵法。

庄嬷嬷不知如何能让穆温烟尽快恢复神智,但凡她能用的法子都得用上,否则是长此以往下去,帝王的恩宠一旦消散,以穆温烟如今的心性,届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
皇后妩媚动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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